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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诗坊 || 梁平:低处适应蛰伏

手工诗坊 2023-12-30







梁平


诗人、职业编辑。写诗,写散文兼及其它文字。著有诗集、散文集、评论集16部。现居成都。



又见桃花



龙泉山第三十朵桃花,

揭秘她的三生三世,

那条久远的驿路踏响的马蹄,

把春天的桃红带走。

那些黑皮肤、白皮肤、棕色皮肤的脸上,

都有了一抹腮红。

我在树下等候那年的承诺,

等候了三十年,

从亭亭玉立到风姿绰约,

只有一首诗的距离。

又见桃花,起句如文火,

煲连绵的春夏秋冬,

所有的季节都含了颗蜜桃,

花瓣雨纷纷扬扬,

泛滥成海。




花岛渡



三岔湖上的花岛,

名气比其他岛大了许多。

岛上的花没有大牌,摩肩接踵,

与湖畔的农家院落沾亲带故。

花好不在名贵,在于赏花人心境,

油腻、烟熏以及拖泥带水的不配。

花瓣在水面行走二百米上岸,

再回到岛上,就有了东西南北的方言。

闻香识岛,岛上一次深睡眠,

醒来就是陶渊明。

没有桥的花岛花香摆渡,

水上浸润的来回,拈花或者惹草,

如若三生修来的福。

成都以东,城市之眼含情脉脉,

款款秋波八万里荡漾,

每一款验明正身,都是花岛渡。




眼睛里的水



眼睛里的水不流下来,

不是泪。地球的湖泊、江河和海洋,

不宣泄不泛滥,也不是泪。


眼眶是水的河床,无法丈量尺度,

世界的狭窄和人生的辽阔,

尽收眼底。


没有比水更坚硬的物质了,

尤其眼睛里的水,尤其男人,

可以血流成河,决不轻弹一滴泪。


那年八一路路边店的雨,是隐喻,

在重庆的雾里深藏,两个男人,

一壶酒淋湿了全身。


男人的泪比黄金贵。一个男人

和另一个男人泪流满面,

桌上的折耳根、花生米价值连城。


上清寺香火被风吹,时断时续,

解放碑年事已高,身段越来越低,

那些林立的高楼依然仰视。


最纯净的水在眼睛里,容不得

一粒沙尘。即使烈日刺痛暗夜遮蔽,

也不藏污纳垢,剔透如晶。








小倩




小倩姓不姓聂不重要,

走路有没有声音也不重要,

那天出没太古里,竟无人知晓。

那些国际品牌,与她衣袂飘飘格格不入,

宁采臣服装店生意红火,老板不在,

一条毛边牛仔短裤价格不菲。

小倩选一条穿上,有了人的时尚,

只是裸露的双腿很不自在。

出来与那只翻墙的熊猫打了照面,

熊猫有所觉察,而人已麻木,

全无敌意。树上飞落的那只乌鸦,

真真的就是吉祥物。



造的句



一座半岛城市,

对于我是一本书。

我最初是里面的一个句子,

拆散以后,每一个字,

不能和另外的字重新组合。

即使百年以后,

时间与时间挤压,

句子依然完整。


比其他句子坚硬、干净,

没有多余的字,

甚至标点都可以省略,

就像省略我在这里的简历。

沧白路的江湖省略了,

上清寺的装扮省略了,

黄金堡的脂肪省略了。


一个句子在书里,

与血缘有关,与劫难有关。

如果句子移植到体内,

生出些其他章节,

肋骨开出疼痛的花朵,

所有的叙述楚楚动人,

可以卷起风暴。




已知



速度在词语里奔跑,

成都、重庆互为起点和终点。

这是名词给我的安慰,

从名词开始,角色与经验可以转换。


以火锅为例,把伤痛转化为快乐,

相当于把活虾放进火锅、取出,

在清油碟里点蘸降温,

送进嘴里盘点。


或者把爱情转化为友情,

从红汤转移到清汤,

黄花、鲜藕、金针菇、牛肝菌,

最大好处是清热解毒。


这里包含了名词、动词和形容词,

以及一切可以包含的词语,

可以一锅煮,唯一煮不烂的是,

关汉卿的铜豌豆。


词语里的速度慢不下来,

已经无关重庆和成都。

一个词被另一个词直辖以后,

人的生死,也是高速。








低处



大地从来不与天空比高,

海拔的刻度只是呼吸的线条,

上下左右的生长与延伸,错落有致。

平原、丘陵和山岗与海的平面,

都是地球的外套。飞鸟不懂低处的守候,

低处适应蛰伏,雨水、泥土和岩石混凝成钢铁,

看得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爱情,

万物相亲相爱,妙不可言。




幸运



山川、村庄和城市没有真面目,

残存的牧歌、炊烟与霓虹混为一谈,

大地不堪重负。落日与朝阳的色块,

把儿时遗弃的万花筒塞满,密不透风。

我是不是还在其中,不能确定,

已经好久没有听孙燕姿的《遇见》了,

遇见一条鱼,在没有水的天上飞,

或者遇见一只鸟流落街头,都是幸运。



惜字宫




造字的仓颉太久远了,远到史前。

从结绳到符号、画图,

最后到横竖撇捺的装卸,

我们知道了远古、上古,

知道了黄帝、尧舜禹,

知道了实实在在的

中华五千年。


惜字宫供奉仓颉,

这条街上,惜字如金。

写字的纸也不能丢,

在香炉上焚化成扶摇青烟,

送回五千年前的部落,

汉字一样星星点点散落的部落,

那个教先民识字的仓颉,

可以辨别真伪、验校规矩。

现在已经没有这些讲究。


那天仓颉回到这条街上,

对我说他造字的时候,

给马给驴都造了四条腿,尽管,

后来简化,简化了也明白。

而牛字只造了一条腿,

那是他一时疏忽。

我告诉他也不重要了,

牛有牛的气节,一条腿也能立地,

而现在的人即使两条腿,

却不能站直。

诗人手稿







THE END




纸媒支持

01

《延河》诗歌特刊

02

《湛江科技报》

03

《三角洲》东洲特刊

04

《南通日报》

05

《江海晚报》

06

《辽河》

07

《营口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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